
5 月 14 日,众议员约翰·穆勒纳尔 (John Moolenaar) 和众议员蒂姆·沃尔伯格 (Tim Walberg) 致信杜克大学校长文森特·普莱斯 (Vincent Price),要求杜克大学正式终止与武汉大学的合作办学——昆山杜克大学。
《昆山杜克纪事报》审查了其中的几项说法,并通过听取昆山杜克大学师生的意见以及开展外部研究来评估其准确性。
说法:“武汉大学不是一所普通的学术机构。它是中国军事和情报机构的直接延伸。”
这大体上是正确的,但“直接延伸”这一表述暗示与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国共产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军队)存在明确的联系,但实际上并没有发现任何关联。同样需要注意的是,武汉大学和昆山杜克大学之间存在区别。
武汉大学由中国教育部和国家国防科技工业局(国防科工局)共同 管理。教育部负责制定教育标准,并为全国大多数高校提供资金。国防科工局是一个民事机构,负责管理和监管国防相关科学、技术和工业,并确保中国军方拥有充足的国防相关物资,包括核武器和武器。在中国,至少有68所大学受国防科工局的部分监管。
这种合作关系体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在武汉大学等知名大学推进“军民融合”的政策目标。该政策尤其鼓励将民用领域的科技创新成果转移到军方。
武汉大学隶属于国家国防科技工业局,以其国防研究而闻名。该校拥有四个国防相关实验室,专注于五个具有国防应用潜力的研究领域,例如计算机科学、电磁工程和网络安全。
然而,专门从事国防相关研究并不意味着它是解放军的“直接延伸”。
最后,昆山杜克大学与武汉大学保持着 独立性。从昆山杜克大学毕业的学生并非武汉大学的学生。2024年春季昆山杜克大学的一项案例研究指出,武汉大学“在昆山杜克大学的整体学术和研究参与中一直保持低调”。
指控:“昆山杜克大学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运作,该法律要求进行意识形态培训和军事准备。”
这种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但缺乏背景和昆山杜克大学学生的生活经历。
中国教育部 要求所有中国高校都必须进行强制性军事训练。学生必须完成此项训练才能获得教育部颁发的学位。昆山杜克大学作为中国的高等教育机构,所有来自中国大陆的学生都必须满足此项要求。昆山杜克大学的国际学生和留学生可免除此项要求。
《昆山杜克大学纪事报》采访了昆山杜克大学的学生,他们指出,昆山杜克大学的军事训练并不那么严格,而且不像中国其他大学的军事训练那么严格。
来自中国大陆的昆山杜克大学即将升入大四的学生窦月琪对信中关于学生接受“徒手格斗和射击训练”的说法提出了质疑。她回忆说,自己接受训练时并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她补充说,训练主要包括体能训练,“更多的是团队建设和道德建设,而不是真正为上战场做好准备”。
据昆山杜克大学的学生介绍,昆山杜克大学的军训时间不到两周,比其他中国高校的军训时间短,通常为两周到一个月。
昆山杜克大学即将升入大四的学生、来自美国的国际学生克里希纳·蒂亚加拉詹(Krishna Thiagarajan)表示,昆山杜克大学是在校园内而不是在军事设施内进行这项强制性训练的。蒂亚加拉詹指出,这表明昆山杜克大学有意淡化这项训练的存在感,并“相对于其他中国大学被要求举办这项训练的方式,淡化其重要性”。
这封信还引用了昆山杜克大学的网页,上面展示了一张学生向国旗敬礼的照片。莫勒纳尔和沃尔伯格声称这是中共国旗,但实际上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
法律中“要求进行思想政治教育”指的是中共2023年颁布的《爱国主义教育法》,该法授权国家机关和地方各部门开展“爱国主义教育”。这种教育包括共产党领导人的重要教诲、中共的历史和中华文化遗产。
在昆山杜克大学,这一要求只要求中国大陆学生选修“中国社会与文化”类课程。这些2学分的课程包括:CHSC 101:中国人文精神与制度;CHSC 102:中国社会变迁;CHSC 104:趋势与政策;以及CHSC 105: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
说法:“昆山杜克大学与武汉大学的科研和人才队伍深度融合。”
这种说法有些夸张。
学术自由和不受限制地访问网络信息是“杜克大学写入(与武汉大学合作办学协议)的两项基本原则”。截至2018年,杜克大学尚未遭遇任何违反这些要求的情况。
《昆山杜克大学纪事报》发现,目前昆山杜克大学235名教职员工中,只有一人在武汉大学兼任教职。不过,昆山杜克大学有14名教授在杜克大学兼任教职,昆山杜克大学前客座教授有6名在杜克大学兼任教职。
除了昆山杜克大学的成员外,武汉大学和杜克大学的成员也分别担任昆山杜克大学教师听证委员会、任命、终身教职和晋升委员会以及教师任命委员会的成员。昆山杜克大学董事会成员还包括来自武汉大学、杜克大学达勒姆校区和昆山市的成员。
说法:“杜克大学与武汉大学的合作已经使美国纳税人资助的军事技术转移到了中国。”
这种说法基本正确,但缺乏一些背景。
信中引用了光子学迈克尔·J·菲茨帕特里克杰出荣誉教授大卫·布雷迪的例子,说明杜克大学促成了这种“纳税人资助的军事技术转让”。然而,鉴于美国向中国军事技术转让在学术和研究领域广泛存在,即使没有昆山杜克大学,此类转让也很可能会发生。
在杜克大学达勒姆分校任职期间,布雷迪利用美国国防部下属机构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2011年的一笔拨款,开发了一款十亿像素摄像头。这笔拨款原本计划用于军事监视,但五角大楼从未采用这项技术。布雷迪随后在中国成立了安科迪中国科技有限公司(Aqueti China Technology Inc.),将这项技术商业化。
通过这家公司,他开发了一种名为 Mantis 的摄像头,目前已在中国多个城市安装,用于监视“罪犯和公民”。DARPA 表示,该拨款已于 2015 年 3 月结束,Aqueti 对该技术的商业化与该拨款的资助无关。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杜克大学发言人告诉他们,拥有十亿像素摄像头技术专利的杜克大学已获得美国国务院的批准,布雷迪开发的十亿像素摄像头“可以作为商业技术出口”。
布雷迪在 5 月 17 日发给《旧金山纪事报》的电子邮件中写道:“使用美国供应商开发的十亿像素相机失败了,联邦计划的最终成功关键依赖于中国的技术。”
信中称,杜克大学通过建立一个实验室来量产监控摄像头,从而实现了这项技术转移。然而,根据2017年1月的一份新闻稿,昆山杜克大学与“昆山市当地合作伙伴”共同建立了计算成像研究实验室。
信中声称该研究实验室“得到了中国昆山县政府和中国投资者的支持”,此言不虚。根据2017年的新闻稿,这些合作伙伴包括昆山工业技术研究院(KSITRI),一家国有“高科技孵化基地”,提供研究空间和运营资金,以及总部位于上海的久友基金,该基金由前政府官员管理,向该实验室投资了3000万元人民币。
该实验室于 2019 年关闭,布雷迪将此归因于“政治气候的变化”。
报道指出:“作为这些项目的一部分,许多昆山杜克大学的学生在杜克大学学习,从而有机会接触到联邦政府资助的美国研究。鉴于中国共产党(CCP)利用美国学术开放性的努力有据可查,此次合作在美国创新与中国军工联合体之间建立了直接联系。”
这一说法缺乏必要的背景。
消息人士指出,昆山杜克大学以外的问题也与信中所说的“试图利用美国学术开放性”有关。美国两党一直担心中国在美国领土上从事学术间谍活动,一些美国研究人员谎报与中国的关系,并接受中国政府的资助。每年约有30万中国学生在美国高等教育机构学习。
然而,昆山杜克大学 2029 届新生中有385 名来自中国,这些学生可以选择在大三时到杜克大学留学一个学期。
“如果我们担心的是中国公民利用美国的研究资金,如果是中国公民接触到美国专有技术,然后将其运回中国,”蒂亚加拉詹说,那么问题不在于昆山杜克大学的中国学生,而在于在美国求学的30万中国学生。
“直接输送人才”的说法与昆山杜克大学是一所相对年轻且规模较小的文理学院这一事实相矛盾。
昆山杜克大学的本科课程以文科教育为基础,但也提供多个侧重于STEM领域的硕士课程。昆山杜克大学于2013年开设硕士课程,并于2018年迎来首批本科生。
报道指出:“此外,昆山杜克大学的研究人员与华为、腾讯和联想等中国国防科技企业的科学家合作发表了论文,这些企业正处于北京军民融合战略的前沿。许多昆山杜克大学的毕业生都进入了这些公司工作。”
该说法的前半部分是正确的,但后半部分并不准确。
信中引用了昆山杜克大学网站上的一篇文章,其中提到了四位昆山杜克大学校友的成功。文章列举了谷歌、Meta、亚马逊以及其他行业领军企业聘用的毕业生人数。然而,文章中没有任何地方提到昆山杜克大学的毕业生在华为、腾讯或联想工作。事实上,唯一提到腾讯的是在列出一位最终接受谷歌工作的校友的工作邀请时。
由于昆山杜克大学第四届本科生毕业时间才刚刚过去,因此目前活跃在职场的校友寥寥无几。数据进一步显示,昆山杜克大学2024届毕业生中,约90%的人继续攻读研究生学位,只有不到8%的人最终进入职场。因此,所谓校友“在国家军民融合战略前沿工作”的说法既不切实际,也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