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盘中餐不仅记录了卡路里与配料表，还承载着香料与历史的纠葛，食物与文明的演变……
如今人类宏大的饮食征程进入到了更加日常的生活肌理。即便坐在街角的麦当劳，也一样能找到“世界正在改变”的线索。
为此，南方人物周刊在今年开启了全新专栏“2023，三餐之外”，想从随处可见的麦当劳餐厅，发现那些流行与深度并重的文化素材。
第三期的观察有关一款流行半个多世纪的汉堡和它对这个世的改变。
谁会在外出就餐时，还特意带上儿时的玩具？在最近的麦当劳餐厅里，如此奇妙的景象正在上演。
自从四月底麦当劳推出巨无霸与日本经典动漫高达的跨界合作，迅速掀起一阵回忆热潮。许多人在社交媒体上晒出照片，为高达与汉堡、薯条摆好POSE，配上“爷青回”“终于圆满了”“哪个90后男孩能抵抗”的标语。
作为食物的汉堡与金属感十足的机甲似乎并没有任何共性，但巨无霸与高达作为各自领域跨越时代的代表作，却各自具有非凡的影响力，为几代人留下过美好记忆。
细数近期的文化动向，致敬青春的《灌篮高手》、重新翻红的各路明星、百看不腻的老电视剧，似乎也都展现了经典文化材料的生命力。
有学者从文化心理学角度出发，认为经典的身上总是带有安全感，就像编织了一个盛放记忆的小窝，让人们能够随时回到其中小憩，在休整过后重获当下的勇气。
图 / 麦当劳微博官方账号
在很多人眼中，麦当劳早已成为现代文化中的经典元素，世界各地的人们都有属于自己的麦当劳记忆，而形成这份全球性的共同记忆，离不开麦当劳坚持在所有国家的餐厅使用统一标准的产品，使人们不论生活在中国、美国、西班牙还是生活在南非、巴西，都能品尝同一种滋味。
作为麦当劳的经典之作，巨无霸更是走过了全球100多个国家，成为过去半个世纪和品牌的价值观同等坚固的部分，它不仅有着悠久的历史，还影响过人们对汉堡的接受与认知，并且直到今天仍然在随着流行文化浪潮前行。
经典的发端
55年前的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一个名叫Jim Delligatti的麦当劳特许人正前往当地面包店，试图订购尺寸更大的面包，他尝试着把汉堡分为三层，用双层牛肉饼搭配独家调制的酱料，于是世人皆知的巨无霸汉堡就这样诞生了。
55年后，巨无霸已经是一种流行全球的经典食品，经济学家将巨无霸作为一种经济学指标，正是基于巨无霸辐射世界各地的能力。另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就是麦当劳在全球各个国家应用的是统一标准化的生产方式，具有相似的制作规格。从这个角度看，这款汉堡也是麦当劳作为连锁餐饮工业化代表的一个注解。
在过去半个多世纪的岁月里，巨无霸几乎从未更改过配方，三层芝麻面包、两片牛肉饼，搭配切达芝士、结球生菜、酸黄瓜、洋葱和特制巨无霸酱，在全球任何一家麦当劳餐厅售卖时，巨无霸都保持着同样的品质与风味，甚至连面包上的芝麻都确保在280粒左右，以保证每一口的经典滋味。
▲右一为巨无霸发明者吉姆 图 / 麦当劳微博官方账号
人们对巨无霸感到熟悉又放心，进而使得巨无霸不断汇入世界各地的饮食谱系，也显示了麦当劳的标准化管理能力。如果翻开厚达600页的麦当劳培训手册，其中的内容涵盖了方方面面，甚至连汉堡包的酱汁应该挤在面包哪个位置，酸黄瓜切片保持什么样的厚度，都有详尽的标注。美国社会学学者罗宾·莱德纳的《Fast Food，Fast Talk》一书，深入研究了现代快餐的标准化生产，他在书中称赞麦当劳为“标准化的极致典范”。
当然，也有人不断在试图挑战、验证这个结论。三次荣获普利策奖的记者托马斯·弗里德曼就曾经在采访旅程中，专门前往14个国家的麦当劳用餐，最终得出结论：“味道一致”，还专门为此在《纽约时报》写了一篇文章。人类学家詹姆斯·华生在研究麦当劳东亚发展历程、主编《金拱向东》一书时，针对北京、香港、首尔、东京等城市的麦当劳也进行了验证，他认为“加上我在英国、德国、荷兰与美国的用餐经验，我认同弗里德曼的看法”。
正因为受到世界各地的人们的认可与普遍接受，麦当劳在1996年的美国亚特兰大奥运会成为官方指定的食品合作伙伴，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奥委会希望避免运动员吃到奇怪的食物。根据当时的数据，这届奥运会期间，世界各地的运动员在22天里，总共消费了超过15万个巨无霸与双层吉士汉堡。
如今经典的巨无霸滋味依然流行，在巨无霸五十周岁时，它的全球销量已经超过13亿个。据当时估计，全球麦当劳餐厅平均每秒钟就能卖出41个巨无霸汉堡。如此巨大的销量，巨无霸也让我们更能够了解世界各地的日常生活。上世纪90年代，麦当劳中国首席执行官张家茵发现，人们十分好奇如何吃这样一个汉堡，“到底是拿筷子吃，还是把食材分开一片一片地吃？”作为一款汉堡，巨无霸的经典性不仅在于历史销量，还在于记录了社会发展、人们对食物态度的转变，加深了我们对世界很多方面的理解，就像在最初进入亚洲国家时，汉堡这种食物似乎并没有被当成一回事。
从“点心”到“正餐”的曲折历程
尽管如今在机场吃一碗拉面或是吃一顿麦当劳都是再普遍不过的一顿午餐，但反直觉的是，在中国和许多国家，汉堡包曾经长久地被当成一种点心而非正餐。这从名称上就能读出一二。譬如中国内地消费者熟悉的“汉堡包”，沿袭的是香港地区的叫法，在粤语中“包”是一种典型的点心，暗示了汉堡在饮食中的定位。
把视野扩大到亚洲，日本、韩国、越南等国家，对汉堡包的感觉同样如此。根据韩国人类学学者朴相美的研究，在上世纪90年代，韩国人大多把西式快餐店视为小吃店，学生们在放学路上吃过汉堡后，回到家还会再吃一顿正式的晚餐。同时代的日本杂志还专门刊登文章论证为什么牛肉丼饭是午餐，而汉堡包只是小吃。
想搞清楚其中的原因，就要先弄清楚大米、面包、肉类对这些国家的意义。虽然19世纪开始，面包就已经进入日、韩，但一直没有成为主食。在以米饭为主食的国度，饭才是餐桌上的核心。许多中国孩子都听过长辈教导：吃东西应该以饭为主，只有吃了米饭才算是一餐。
在这样的饮食系统中，汉堡包迟迟没有走上餐桌，但同样是“舶来品”的午餐肉、速溶咖啡与可乐，却很快融入到了正餐中。韩国人把裹着鸡蛋液的午餐肉油炸做成了一道流行的美食。朴相美认为，这种现象与食物的分类体系有关。不论午餐肉还是奶酪都不曾撼动米饭的地位，但汉堡包却带来了一种全新的、无从归类的食物类型。
对此，文化杂志《interview》有过观察：在上世纪90年代的韩国，麦当劳以优惠价格推出包含汉堡包、薯条、饮料的超值套餐，试图强化“餐”的概念，使人们逐渐意识到，汉堡包也能构成正餐。
▲巨无霸套餐的分量打破了汉堡只是点心的印象 图 / 麦当劳微博官方账号
另一个不容忽视的背景则是，随着经济快速发展，这些地区对牛肉、鱼类、蔬菜的需求也在同步增长。与西方人普遍把汉堡当作一种肉类食品不同，亚洲人更多地把汉堡归为面包类，而非肉食。在这一点上，由两大块牛肉汉堡肉组成的巨无霸无疑打破了这种印象。
回到中国，1990年麦当劳刚进入中国大陆时，巨无霸已经出现在了菜单。在当时，人们十分看重“正宗”，为了显示正宗，麦当劳中国店铺内供应的菜单与美国基本相同，巨无霸并未有任何本土化色彩。
虽然价格贵，人们却乐意为这位大块头埋单。据中国第一家麦当劳餐厅深圳光华餐厅的首批员工回忆：“当时的餐牌还是用港元标价，消费者们拿着1000港元、500港元跟店员说‘我要10个巨无霸’。”
中国人更多的以一种尝鲜心态去品尝汉堡，一位中年消费者给出的理由颇具代表性：“既然是去尝鲜，那当然要选最大、最经典的汉堡。”作为一款经典，巨无霸也被许多人视为美国文化中的一个代表，就像质地粗犷的牛仔工装、力量感十足的皮卡汽车，它的大个头也代表了一种纯正的美式风格。
回顾汉堡从“点心”到“正餐”的历程，巨无霸推动了人们改变对汉堡的认知。在汉堡包刚进入亚洲时，人们曾经如此严肃地看待这种外来食物，反映了既想融入全球化，又担心破坏自身文化认同的心理，而巨无霸与麦当劳极致的标准化管理体系顺应了东亚社会忙碌的、成长中的中产阶级的需求，也为推动东西方饮食文化的交融，贡献了力量。
一款汉堡与世界流行文化
如今的中国年轻一代已经很少有人会给汉堡再贴上“外来者”的标签，麦当劳成功地把西式汉堡推广到了世界各地，这种成功离不开麦当劳对各国本土文化的尊重以及对最容易接受新事物的青少年消费者的重视。
刚进入中国时，中国的孩子们就感受到麦当劳餐厅别具一格的快乐，不仅因为餐厅有主题乐园和各种玩具，还因为这里不像传统餐厅需要恪守各种规矩，薯条被随意地撒在餐盘上蘸上番茄酱拿取，青少年第一次对如何吃、吃什么，有了更多的自主选择。
正是这种亲密、快乐的氛围，麦当劳被许多人视为青春里的“文化大本营”，而麦当劳也总是在自己的营销季，第一时间联动世界上的经典IP、品牌、文化事件，推出各种各样的跨界产品和文化活动，随着年轻一代成长，也让麦当劳的产品具备了更多文化符号价值。
就像巨无霸早已超越汉堡包本身，在世界各地积攒了众多粉丝。在美国，巨无霸被写入饶舌歌手的歌词，拥有自己的博物馆，甚至成为巨无霸发明地匹兹堡市的城市象征。在中国，年轻人专门在网上建立巨无霸小组，分享各种周边与冷知识，看重自己作为巨无霸粉丝的身份。
2018年，巨无霸的粉丝们与潮人身着巨无霸元素的优衣库UT出现在街头巷尾，为了庆祝巨无霸的50岁生日，卡西欧、NEW ERA等品牌旗下经典的G-Shock、棒球帽系列，也纷纷推出巨无霸经典元素的跨界合作产品，形成当年热门的潮流文化事件。
今年，50座高达立像又出现在了全国指定的麦当劳高达主题餐厅。在网络上，有人带着陪伴自己多年的高达模型前往麦当劳用餐。巨无霸与高达的跨界合作，作为各自领域跨越时代的经典代表，再一次轻松调动起了一代人的青春，带来一波经典致敬经典的体验。
图 / 麦当劳微博官方账号
过去的几十年，巨无霸出现在经典的影视剧中，也出现在潮流单品、体育明星的社交媒体和各种文化事件里。人们在成长过程中，巨无霸不仅是一种食物，还是伴随人们共同成长起来的文化潮流中的组成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