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巴拿马运河因为美国总统特朗普候任时就爆出“收回失地”的惊人誓言，成为全球关注热点。
巴拿马现状如何？运河的前生今世是什么样的？活跃在北卡华人社区的资深志愿者陈阳博士，去年岁末“闻风而动”亲自去探访了一番。1月18日，特朗普宣誓就职前两天，他将所见所闻通过图文、视频生动再现出来，并授权【华e生活】转载发布。
■作者：陈阳（北卡）
闻巴拿马运河大名久矣，早年在国内时，茫然不知巴拿马是什么马，就看到过“支持收回巴拿马运河主权”之类的宣传口号。2024年岁暮，巴拿马运河治权的喧嚣又充斥国际媒体，也勾起年少时的兴趣，遂临时决定去巴拿马一探究竟。
圣诞节当天，慕名来到巴拿马城附近的Miraflores Lock。这是巴拿马运河连接大平洋的最大闸口，每天都有大量游人来此观看海轮由太平洋进入运河，或由运河驶出到太平洋的过程。看船之前先放一部介绍运河历史的三维电影，由美国影星Morgan Freeman解说，观众在短短15分钟内身临其境般的俯瞰近150年的巴拿马运河建造史。
巴拿马地处中美洲东南端，东西分别与哥伦比亚和哥斯达黎加为邻，南北濒临南太平洋和加勒比海，是连接北美和南美大陆的陆地桥梁，也是分隔大西洋和太平洋的最短地峡，南北距离仅约80公里。独特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巴拿马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早在1534年西班牙殖民美洲不久，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也是西班牙国王的查尔斯五世，为了能在与葡萄牙的军事竞争中占上风，下令勘察横穿美洲的通道，以便缩短往來于西班牙和秘鲁的海上路程。其后300多年里，苏格兰、英国、美国、法国等都提出过各种运河建设构想。1881年元旦，由法国外交官和苏伊士运河建造者 Ferdinand de Lesseps所倡议筹资经办的巴拿马运河工程正式启动，人类历史上第一条连接太平洋和大西洋的运河由此诞生。
巴拿马每年有长达8个月的雨季（5月-12月），年平均降雨量高达1900 毫米，暴雨洪水多发，山峦起伏，地势复杂。热带雨林中毒蛇毒蜘蛛遍布，黄热病、疟疾等热带疾病肆虐。建造运河的困难和复杂度远远超出设计者预料。工程艰难运作8年，2万多工人因病或事故丧生，最终资金用尽，运河公司破产，整个工程被迫于1889年中断。与工程共生的财政腐败也在法国引发了一系列政治动荡，Ferdinand de Lesseps 和其子被判有罪，险些以88高龄入狱，史称巴拿马丑闻，被视为19世纪最严重的财政腐败事件。
西班牙-美国战争之后，美国成为新的海洋霸主，因为地缘政治的需要和连接两大洋运河对美国经济、军事的巨大价值，美国政府特别是老罗斯福总统对在中美洲地峡建造运河蓄谋已久。1903年，美国政府与哥伦比亚政府签署条约，以1000万美元和后续年金的代价，获得巴拿马运河沿线地区的租借权和管理权。当时巴拿马隶属哥伦比亚，但运河条约被哥伦比亚议会拒绝。
美国政府另辟斜径，在经济和军事上支持巴拿马反政府力量寻求独立。1903年11月2日，美国军舰封锁航道，防止哥伦比亚军队镇压巴拿马独立势力。11月3日巴拿马宣布独立并马上获得美国承认。11月6日，法国人Philippe Bunau-Varilla 作为巴拿马驻美国大使，与美国签署了Hay–Bunau-Varilla 条约，给予美国建设巴拿马运河和无限期管辖巴拿马运河区的权利。
运河条约当时在哥伦比亚，巴拿马和美国都遭到不同立场的反对，特别是哥伦比亚，妥妥的丢失国土，丧权辱国。但当时哥伦比亚内部自由党和保守党的“千日战争”结束不久，国力极度虚弱，欲阻止巴拿马独立都派不出像样的军队，眼睁睁看着巴拿马在美国的运作下轻松独立。顺便一提，马尔克斯诺奖巨著 《百年孤独》里有很多关于“千日战争”的魔幻描述，间接介绍了巴拿马独立的时代背景。
1904年，美国用4000万美元买断法国建造运河的技术和设备，历时十年耗资5亿美元（相当于现在的150亿美元），于1914年完成美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难度极高的巴拿马运河建造工程。航船从此不用通过南美洲最南端的麦哲伦海峡，避开了风大浪急险况丛生的德雷克海域，使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间的航行时间至少缩短三周，极大促进了海上运输容量。现在每年有1万多艘航船穿过运河，对全球贸易和很多国家的经济发展做出至关重要的贡献。
20世纪60年代以后，反殖民主义运动席卷全球， 巴拿马收回运河所有权的要求也越来越强，各种错综复杂的国际国内因素，最终促成美国总统卡特与巴拿马军事领导人Torrijos 于1977年签署了著名的 Carter-Torrijos 条约，把运河所有权和管理权于20世纪最后一天无偿转交给巴拿马，运河历史掀开了新的篇章。
在巴拿马旅游短短几天，无论是在有浓郁17世纪西班牙风格的Casco Viejo，还是濒临太平洋海岸，高楼鳞次栉比的巴拿马城金融区，或是碧清如镜的北方加勒比海滨，都能管中窥豹当地民众的生活状态。曾去巴拿马城的Albrook Mall一游，据说是中南美洲最大的高档购物中心，顾客摩肩擦踵，人流如潮，热闹非凡。在美国已经多年不见这么旺盛的实体消费店，也从侧面能看出当地民众的消费水平。
2024年巴拿马人均GDP预计约1.9万美元，其中巴拿马运河的收入应该占很大比例。回想当年，美国实行炮舰政策，支持巴拿马从哥伦比亚独立并豪夺运河建造权，此后备受诟病和谴责。百年过后，运河带来的巨大经济收益，巴拿马社会发展和文明进步，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美国建造的运河航运。人类社会的发展历程中，类似例子数不胜数。孰是？孰非？如今二战后逐步建立的世界秩序面临瓦解甚至崩塌，巴拿马运河所有权又起争纷，何去？何从？
倚艇运河上，随波逐大洋，百年风云变，须臾叹沧桑！
2025/1/18 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