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住的城市距离我的农村老家有一小时多一点车程,这点距离,还不够大城市的通勤长度。
可就为了这一小时,我走了21年,假如从我8岁上学开始计算的话。
接下来,为了走出故乡的精神,我可能需要花费一生的时间。
很少有人真的与故乡和解,因为故乡留下的,不只是童年的美好单纯,更多是伤痛、屈辱和不知所措。
我相信即便伟大如鲁迅之人,也是如此,因为每一个敏感的文人,在乡村活着都是一种煎熬。
鲁迅不止一次地描写故乡鲁镇。鲁镇是故乡的化身,它的名字有他的姓,这本就说明我们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出身。可这出身,既是赐予,也是牢笼。
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
故乡是美好的,它有童年闰土、三味书屋;故乡也是世俗的,它有杨二嫂;故乡是窘迫的,它有孔乙己、祥林嫂。故乡是我们记忆板的底色,却因为后续的人生涂抹而晦暗不清,而每每在夜深人静时,它又变得如此清晰,清晰到每个人的面部表情都如在眼前,每件事情发生的某个瞬间历历在目,那些个下午、那些个街道、那些个哭号、那些个永远难以忘怀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