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里,初中的体育课一直是最无聊的。直到有一天,我认识了蓝尼(化名)。
她是拉丁美洲裔的,身材不算胖,可也不能算是苗条。无论天气有多热,她每天都会穿着非常厚的套头衫,套头衫上的帽子紧紧裹着她的黑色卷发和圆圆的脸。再加上黑色的口罩,只剩下一双暗淡的黑眼睛露了出来。她说话的声音非常小,有时咬字不太清楚,我需要仔细听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她躲躲闪闪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缩头乌龟。
第一次见到蓝尼的时候,我正在体育课上散步。无意中碰到了她,她好像很害怕我,不敢跟我说话,面无表情地往前继续挪着。看到她这个模样,我就不太想搭理她,但好奇心不停地驱使我仔细观察她,我在她的眼睛里发现了很深沉的孤独。这种孤独好像碰到了我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于是我就试图跟她搭话。每当我问一个问题,蓝尼就给我一个非常短的答案。她也没有主动跟我说一句话,场面略显尴尬。
我猜我们的故事没下文了。谁知道呢,接下来几天,她就又试探着跟我说话。
就这样,我每天都陪着她一起上体育课。无论发生什么趣事,她都不会像一个普通的女孩一样哈哈大笑,总是沉着脸。而且,她很害怕人群,好像总是想躲在她的套头衫里。
为了让她开心起来,我开始给蓝尼讲我生活里的趣事和我的爱好。她害怕的时候,我就会鼓励她。她是一个非常好的聆听者,有时我也会把一些心事告诉她。她依然话很少,但我感觉她对我的故事很感兴趣。我经常会想,她不说话的原因是因为内向,还是别的原因呢?
渐渐地,她和我更熟了。她开始问我非常简单的问题,比如,我最喜欢的颜色或天气。我发现她很善于观察,我伤心时,有压力时,她都能看出来。她也很会玩排球,还教了教一点经验都没有的我。蓝尼还喜欢看日漫,她已经介绍给我很多有趣的日漫了。体育课很快就成为了我每天最期盼的一堂课了。
有一次,蓝尼好几天都没来学校。她终于回学校时,我就急忙问她,发生什么了?她沉默了许久,好像在考虑是否告诉我,然后就雀跃地说:“我的爸妈离婚了。”
蓝尼开始告诉我关于她家里的情况。她的爸爸经常会打她的妈妈和三个妹妹。作为姐姐,她既要必须坚强起来,又要每天回家面对这可怕的境况。终于,蓝尼的妈妈鼓起勇气和丈夫离婚了。
现在,蓝尼的家不停地有来自各种机构的人来采访她,主动提供心理帮助,蓝尼自己都记不住他们是谁。比如说,来自学校的社工人员、保护儿童心理健康的机构、帮助家庭成员从虐待环境中恢复过来的组织和从各部门来的心理医生。蓝尼说她虽然很感谢这些人的帮助,但是他们问的问题有时让她非常心烦。
这个故事震撼了我,原来家庭虐待离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那么近!蓝尼的坚强也令我佩服,即使她的家庭环境那么乱,她还是继续学习和努力地享受生活。
“你知道吗?”蓝尼抬头直视着我,说:“和你聊天,我感觉最轻松。”
过了几天,我们一起去喝奶茶。她没穿平时的套头衫,而是穿了一件看起来就阳光灿烂的黄色条纹毛衣,脸上露出了开朗的笑容。那时的她,好像从“乌龟壳“里钻出来了,正充满希望地看着世界。
2022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