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贺冰凌先生从事幽默小说创作50周年
(1972年——2022年)
经典回顾系列
小说作于2002年10月3日,曾载于:《小说月报》(原创版)、中国侨网、新华网、美国《东方》杂志、《星岛日报》等,经授权转载
老金总是提早十分钟到饭店,提了一把塑料水壶,在饭店门口浇浇盆花。实际上,他守着门口,就是要让迟到的员工难堪。所以,员工们一个比一个准时,但心里都在骂他老奸巨猾。
这天,大唐迟到了,嘻嘻哈哈的走到老金面前,夺过塑料水壶:“金老总,这些芝麻小事我们来干。您老人家啦,应该管整个饭店的大政方针和发展前景,特别是如何跨世纪跨千年的大事。”
老金笑了笑:“浇浇花,活动活动筋骨。”
大唐说:“金老总,每天看到您,特亲切,就像过去在单位里见到老书记似的。有时,嘿,不瞒您说,还像在天安门见到毛主席似的,不仅特亲切,还特激动,真想热泪盈眶一把。您看您,过去大干社会主义,干了一辈子;如今退休了,还要大干资本主义,为资本主义贡献余热。这、这也太、太辛苦啦!”
老金说:“你这么一讲,我不就成了‘走资派’了吗?”
大唐说:“是‘红色走资派’。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不得不走的‘红色走资派’。金老总,说严重了。善意攻击,善意攻击。”
老金说:“没关系没关系,这样子讲讲笑笑好,又像回到过去单位里。”
大唐说:“金老总,我来问问您,蔬菜,英语怎么说?”
老金仰头想了想,说:“饭、须、得、饱。对吧?”
大庸说:“对。龙虾呢?”
老金说:“拉、伯、斯特。”
大唐说:“筷子?”
老金说:“恰伯……斯代克。哎,这个花叫什么?”
大唐说:“福老儿。福州老儿子。好记吧?”
老金说:“福州老儿子,福老儿。嗯,好记。”
大唐说:“金老总,您这个土办法学英语好!土法上马,立竿见影,应该去申请专利。”
老金说:“这个就是小平同志讲的,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大唐说:“听听,这符合小平同志讲话的精神。您这是高度概括。金老总做事,就是高水平。”他贴着老金耳边说:“提拔老叶,绝对的高招。符合小平同志讲话精神,符合‘听雨楼’广大员工的意愿。”
老金笑眯眯,用手指点了点大唐:“哎,大唐啊,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就像我们国内讲的,是同志,啊,我们是同志关系……”
大唐摇着手说:“哪里哪里,是部下,我是您金老总绝对的部下。”
老金说:“什么部下部下的,是同志……”
大唐说:“美国这里叫同志是另外的涵义,就是同性恋。不过,金老总,我知道您的意思。您就像我大叔,我们的关系就这么铁。您要办什么事,尽管吩咐。”
老金说:“他们那些维特,有些什么调皮捣蛋事情,你随时告诉我。”
大唐做出咬牙切齿状:“金老总,保证完成任务!我就是那插进敌心脏的一把尖刀。”
老金说:“我昨天已经跟麦瑞举说了,下个礼拜起,你打二区的台子。”
大唐眼睛一亮,以拳击掌:“谢啦!金老总。”
每周二是送货日,厨房里就要大忙肉器活。从大师傅到洗碗工,都忙着剁肉剔骨,杀鸡剥虾,把鸡肉猪肉牛肉等分门别类处理成半成品,然后送进冰库里,冷藏或者冰冻起来。在进货的各种肉类中,鸡肉数量最多。鸡在美国是最便宜的食品,美国人也最喜欢吃鸡肉,但他们就吃鸡胸脯肉和鸡腿肉,其他都不吃,也不知道怎么吃。因此,厨房里每次做完肉器活,总要扔掉一大堆鸡骨架。有的人剔得马虎,骨架上到处附着剩肉,厨房里的人早就习以为常,睁着眼睛就往垃圾桶里一扔。老金看到后,心疼了半天。他交待做开饭菜的炒锅师傅林长乐,把鸡骨架全部留下,洗干净后放进冰库里。
林长乐是老金的外甥,和舅舅从小就亲近,说话也随便:“依舅,鸡骨头已经留了不少啦。熬高汤足够了。”
老金说:“扔掉可惜了。你叫洗碗的阿米高(西班牙语:朋友),把全部骨头都留下来,洗干净,剁成一块一块,放到冰库里,做开饭菜。”
林长乐摇头笑起来:“依舅,渣渣鸡骨头,哪一个人吃噢?”
老金说:“只要做得有味,就会有人吃。”
林长乐“嗤”的一笑。
老金眼睛一瞪:“这是钱买的,不是谁送的。过大公家的东西都要节约,现在是自己的东西,更要节约。你不想做?我自己做。”说着,他就开始脱西装。
林长乐连忙拦住舅舅;“依舅,哪里要你来做。你、你快到大堂去休息,我来做就是了。”
老金穿上西装,问:“冰库里有酒糟吗?”
林长乐说:“可能还有,不多了。”
老金说:“你把它拿出来,我晚上来做酒糟鸡。”
老金当晚亲自下厨,做了一道酒糟鸡当开饭菜,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厨房打杂工林榕是福州人,特别喜欢吃酒糟鸡,最后连汤都倒进饭里。老金隔天又下厨,做了一道咖哩鸡,这是一道开味菜,也受到大家的欢迎。接着,林长乐又发扬光大,见“鸡”行事,今天上海人多,他就做红烧鸡,或者做糖醋鸡,这两道菜很下饭,很合上海人的口味。周末固定工临时工都来,人多了,他就做咖哩鸡,大家都喜欢吃。包外卖的湖南妹子宋雪莉,自告奋勇做开饭菜,她用干辣椒加豆鼓,做了一道湖南辣子鸡。大家哼着“辣妹子,辣妹子,辣辣辣”,吃得又哈舌头,又掉眼泪。大唐编了一个《吃鸡歌》,每到开饭时候,他就跑进厨房,张口领唱:“今天吃的是什么鸡啊?”
福州人就齐唱:“酒糟鸡!酒糟鸡!”
大唐又领唱:“明天吃的是什么鸡啊?”
上海人齐唱:“红烧鸡!糖醋鸡!”
大唐再领唱:“什么时候吃辣子鸡啊?”
大家齐唱:“不知道啊!不知道!”
这时,宋雪莉悲声独唱:“孤独啊,你是一道凉拌菜,妹子我,嘴凉心更凉。”
大家齐吼:“妹子你大胆的往前走啊!辣子鸡,在前头啊!”
唱着吃着,大家又延伸了关于鸡的话题,总要起哄老叶来主讲。老叶曾经海吹在这方面是身经百战,和近千位各国佳丽有过美妙的“切磋”,因此经验丰富,可以和大家分享。见大家推举他,他极其高兴,笑嘻嘻的点上一支烟,抱起紫砂茶壶,当着男男女女的面,张口就讲一段当年如何深入皇后区按摩院,智斗北欧金发大洋妞的惊险过程,说得大家又笑又骂。
老金站在一旁,附和着干笑两声,心里说:“笑吧,笑吧。开饭菜的钱就省下来了。”
有人在背后骂老金,称他是“周扒皮的亲密战友”,说他叫大家吃鸡,也不让好好吃,尽啃鸡骨头,难怪半夜鸡不叫。
这天夜里,金城在回家的路上,笑着对父亲说:“依爸,开饭菜没几个钱,没必要太省了。”
老金说:“你不要小看,钱就是这样省下来的。你记得小时候,乡下依伯给你锯的竹筒吧,竹筒两边都有节节,里面是空的。你在竹筒上面据一道口口,放在床底下,把平时一分两分碎钱,都塞进竹筒里。集了有两年吧,那次过年,你用柴刀劈开竹筒,你记起来了吧?多少钱?”
金城说:“有三十多块钱,那时候,三十多块钱很大啊!我记得,把你和依妈都吓了一大跳。”
老金说:“就是啊!节约很重要,过去在车间里,经常开展节约活动,你看看好像没什么,我做过成本核算,实际上很厉害啊!你看洋人,来店吃饭,最后一口口剩菜,都打包带回家,打包盒盒钱都比菜钱贵,这一点很好。像国内,反正都是公家出钱,随你吃。”
金城说:“我知道这是好事。就是怕他们七讲八讲,话都讲的很不好听。”
老金说:“没有什么人讲,主要就是那个上海人托尼讲七讲八。这个人不老实,自己到酒吧里面倒酒送客人,不算钱。做人情赚小费。”
金城问:“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老金说:“大唐跟我讲的。”
金城说:“这个托尼,他敢这样做啊!不过,大唐油腔滑调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老金说:“但是,大唐听话,这一点,最重要!我把鸡骨头收起来了,你看,前两天他就把扔掉的芥蓝梗捡起来,把皮皮削掉,用盐,糖,醋和花椒腌起来,我吃了,味很好。可以做拼盘配菜,大家又爱吃。大唐他知道怎么讨领导喜欢,用人就要用这样的人。不过,你要用他,也要给他一点好处。”
金城笑着说:“还是依爸厉害。”
老金说:“所以啊,队伍建设最重要。像托尼这种人,要好好教育。”
金城说:“谁去教育?炒掉就是了。”
老金拍拍脑门:“这里就是这个方便,讲炒鱿鱼就炒。过去在车间里,有的工人调皮捣蛋,车间领导只能苦口婆心教育;你要是批评他几句,还不跟你闹翻天了?哪里还想炒鱿鱼?我看啊,这个托尼可以考虑炒掉,炒掉了他,上海人就少一个干将,势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回到家里,贝蒂迎出来。她从新餐馆先回来了,煮好了汤圆,等着公公和丈夫回来吃夜宵。老金心里很舒服,这儿媳妇虽然打扮得洋里洋气,还真懂得孝顺体贴。
老金吃了一口汤圆:“嗯,贝蒂做的汤圆,很好吃。”
贝蒂笑着说:“爹地,我哪里能做这么好吃的噢,是买盒装的宁波汤圆,自己回来煮一煮就可以啦。爹地喜欢吃,就多吃一些。”
金城说:“贝蒂手艺好。饭店刚开张那一年,大师傅跟贝蒂吵架,在礼拜五最忙的时候,带着厨房里的工人全部走了。怎么办?大堂客人等着出菜,我和贝蒂顶在厨房,我打杂洗碗,贝蒂就当炒锅,炒出来的台湾菜,客人还很喜欢吃呢。”
贝蒂说:“哪个大师傅好好坏噢,讲都不讲,带着员工就走了。”
金城说:“依爸,这就是我们刚才讲的,老板炒工人的鱿鱼还好办,工人炒老板的鱿鱼,那就厉害啦。那一次,还好顶下来,不然的话,牌牌都要砸掉了。刚才你讲把托尼炒掉,很有道理。我看下个礼拜就叫他走人,少一个上海人,分散分散他们的势力。”
老金说。“不要我们去炒他,想一个办法,让他来炒我们。”
贝蒂说:“就叫他去新餐馆当维特,他如果不去,就会自己走人。”
金城说:“对,新餐馆是伯费店(Buffet自助餐),小费少,他肯定不会去的。”
老金说:“还是贝蒂厉害。”
第二天,老金就交代老叶,把托尼调到新餐馆去当维特。老叶早就对托尼恨之入骨,如今要拔掉这根肉中刺,正中下怀。他马上就通知了托尼。托尼问老叶为什么偏偏要调他去新餐馆。老叶说不知道,这是金老总的指示。吃过晚饭,托尼来到小房间,要找老金谈一谈。
托尼和颜悦色的说:“金老总,你很辛苦啊!”
老金笑着说:“是啊。在美国赚钱不容易啊!”
托尼说:“赚美国人的钱不容易。”
老金像被人刺了一针,心想:“你死到临头了还臭硬。”他仍然笑着问:“老叶跟你说了吗?调你到新餐馆去的事。”
托尼说:“我就是为这件事来找你的。我想了解一下,为什么要调我到新餐馆去?”
老金说:“工作需要嘛。新餐馆刚刚开张不久,需要一些骨干充实。我们研究了一下,决定调你过去。”
托尼说:“金老总,这是借口。你们要炒我就鱼,就明摆着讲好了,不要搞这些小名堂。”
老金脸沉下来,不说话。
托尼说:“金老总,你在国内,也是当车间主任的,大小也是领导干部。国内的那一套你应该比我清楚,处理一个同志,处理一个部下,总要有个处理意见吧。为什么处理呢?总要有一个说法。是不是?我就想听听这个说法。”
老金说:“既然你这么讲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一些做法,违背了店规的要求,比如,私自到酒吧倒酒,送给客人当人情……”
托尼说:“这算什么问题呢?我倒酒给客人,也是为了客人多点菜,多来饭店吃饭啊!还不是为了饭店的生意啊!何况,一杯酒值多少钱?再何况,我又不是随便哪一个客人都送酒,送的都是好客人啊,是不是?再何况,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送东西,不是送冰激淋,送水果,都在送吗?”
老金说:“那是不一样的。冰激淋和水果是饭店里允许送的,酒是不允许的,这一点要分清楚。除非大堂经理指定给哪位客人送酒,才由酒吧小姐倒酒给维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去酒吧倒酒的。我想你是老维特了,应该清楚这一点。”
托尼问:“就这一点?”
老金说:“这一点就很严重了。”
托尼说:“金老总,你这样讲话就很没有意思啦!你不看我总的表现,抓住一点点皮毛小事大做文章。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吗?我知道,你们真正讨厌我的是敢跟你们提意见。不错,提拔老叶当大堂经理.我提了意见,为什么?是因为你们对上海人有偏见。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福州人,北京人,中国各地的人,还有那个台湾同胞,对上海人成见这么大!上海人怎么啦?你们就这么看不惯上海人?上海人勤劳!中国总产值,上海占了一半还要多。上海人门槛精?那是智慧!上海产品质量顶呱呱,那是用手、用脑筋做出来的,不是用嘴巴吹出来的。啊?上海人大公无私,每年支援全国多少?北京一声令下,上海人一声不响,人民币就运到北京,运到全国四面八方。现在我这个上海人倒一点点酒,你们就大做文章?再说,吃鸡骨头的事情,大家每天工作这么辛苦,又是以店为家,总要吃点好吃的小菜吧?可是你们却从员工嘴巴里抠一点点小菜钱,省钱不是这样省法的。这种做法跟过去资本家有什么两样?”
老金不说话。像托尼这类人,老金见的多了,如果和他正面作战,肯定是自投罗网,上他的圈套。老金手握主动权,没有必要和他争论是非问题。
托尼说:“这样吧,我今天透一个底给你金老总。我很喜欢在‘听雨楼’工作,我不想所谓的调到新餐馆去工作,更不会接受你们的炒鱿鱼。害人之心我不会有,防人之术我学的不少。我过去是搞税务的,对‘听雨楼’应该交税情况知道一些。如果你们要炒我鱿鱼,那么,就是断了我的生路。我也会被迫做出反击,我会向有关部门反映反映一些问题。不知道金老总知道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可以问问金城和贝蒂。”
老金心里一揪,咬牙切齿。他不动声色,冷冷的看着托尼。
托尼说;“晚安啦!”起身就走。
晚上回到家,老金问儿子:“饭店缴税情况正常吗?”
金城问:“依爸怎么突然问缴税的事?”
老金说了托尼找他谈话的事。
金城拍着桌子,破口大骂:“狗 娘养的!跟我玩这一手!看吧,我有办法对付他!”
老金说:“不要蛮干,先晒他一段时间再讲。上海人嘴巴臭硬,不见得真做。”
金城说:“但是,要想办法杀住这种威胁做法,不然的话,以后谁都可以这样来威胁。”
老金说:“金城,我问一下,我们饭店在这方面有没有什么漏洞?”
金城说:“不管有没有漏洞,税务局真要查你,你就很麻烦。肯定能查出你一点半点问题。所以,这一步很毒啊!”
老金说:“那这样,先不要动他,先让他得意,以后再找机会。”
不料,到了月底,托尼正式向大家宣布,他在纽约长岛一家新开张的中国饭店找到新的工作,要去那里当经理,明天就离开“听雨楼”。他还把那里的电话号码抄给大家,希望大家有空去玩。并且强调,一定让大家换换口味,请大家品尝生猛海鲜大餐。
托尼到小房间,递给老金一张小纸条,说:“金老总,这是我的新单位的电话号码,今后保持联系。明天我就走了,这三年里,金城贝蒂,还有金老总你,对我也是多有关照,谢谢啦!”
老金有些意外,说:“祝你到新的岗位,一切顺利!”
托尼说:“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我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多谅解。”
老金突然感动起来:“哪里哪里?都是一家人嘛,有矛盾总是难免,不要放在心里。”
晚上,老金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又叫林长乐到酒库去搬一箱青岛啤酒,欢送托尼。大家围着托尼说笑畅饮。
大唐举杯高呼:“热烈祝贺托尼同志荣任长岛某某大饭店经理!”
大家纷纷跟呼,向托尼祝贺。
托尼说:“谢谢!谢谢啊!”昂头喝干了杯中酒,一行清泪落下来。
饭后,老金听楼兰说起托尼,才知道他的一些情况。托尼在国内是一家公司的工程师,十年前来美国考查的,滞留未归,一直在餐馆打工。因为身份黑了,老婆孩子不能来美,就这样大洋两岸分居着。
这天夜里,老金失眠了。
作者冰凌简介,本名姜卫民,旅美幽默小说家。祖籍江苏海门。1956年生于上海,1965年随家迁往福州。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毕业。曾任《法制瞭望》杂志编辑部主任。1994年旅居美国。现任全美中国作家联谊会会长、纽约商务传媒集团董事长、纽约商务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国际作家书局总编辑、《纽约商务》杂志社社长、《文化中华》杂志社社长、《国际美术》杂志社社长、海外华文媒体协会荣誉主席、杭州冰凌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董事长、福州大学客座教授、浙江工商大学杭州商学院人文学院名誉院长、兼职教授、福建中医药大学客座教授、河北美术学院终身教授、浙江中华文化学院客座教授、阳光学院客座教授等。1972年开始小说创作,主要从事幽默小说创作与研究,出版《冰凌幽默小说选》《冰凌自选集》《冰凌幽默艺术论》《冰凌文集》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