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地从热能工程专业大学毕业以后的几年里,我都一直“贼心”不死。从八岁就已经明确地知道自己喜欢写作的我决计改换门庭。
不过,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中国,从工科到文科的脱胎换骨谈何容易。我孤军奋战,“创造性”地另辟蹊径 – 考广播电台,考研、考双学位,每次都那么近又那么远。其一甚至是新闻专业的双学位,觉得自己是乐于且擅长与他人沟通,愿意做好听众,又喜欢别人的故事的人。也许正是所有国内的努力都撞了南墙,所有在中国驾驭中文的职业理想都宣告破碎了以后,出国才势在必行的。
直到来美多年,直到文字已经见诸大刊小报,美国一知名中文报纸请我做记者。考虑到自己销售工程师的繁忙工作,我竟然还犹豫了一段。不过,在美国实现了诸多梦想以后(包括电台主持梦,舞蹈梦、模特梦等等),记者梦仿佛是顺理成章地要圆。
数月之后,我却感到也许自己是不适合做记者的。从写作伊始,我的风格就是触景生情、浮想联翩型的;而新闻报道则多为“某时某地某事”的纪实叙事型的,不能掺加个人的灵感与性情,究其实与我心底的创作冲动与燃烧南辕北辙。我甚至担心新闻的思维及写作模式终将妨碍甚至阻挡我的真爱, 我需要的是灵感的源泉,是自由的放飞,而不是僵硬刻板的事件。
正在有些彷徨的时候,我似乎终于找到报道与创作间的切合点– 人物专访。清楚地地记得第一次访谈的对象,在美打造出时装品牌及化妆系列的中国女强人。尽管我对时装、品牌一窍不通,但是她白手起家的练力与定力,她对商业的前瞻与眼光,给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甚至是几个世界的窗口。
从此不仅采访了很多在美的华人企业家,也有不少中美文化界和娱乐界的著名人士。
采访了书法家,对中国文化的底蕴,翰墨纸砚的精妙有了直感;采访了京剧大师,对从未入门的国粹有了粗浅的认知;采访了国内古筝第一人,对民乐及音乐界的现状有了概念;采访了著名的旅美画家,学习了西洋画和中国画的区别特征;采访了中国正红的歌星大腕,发现他们也有一颗平凡的爱心。
诸多业界名人,虽年纪、性别、背景、环境各异,都有共同之处 — 谦逊宽和,这正是真正的大家大师的修炼品质。不仅低调,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强调做人的重要性 — 只有做人到高处、至完美,艺术才能高尚。采访欧阳中石老先生的一位学生时,他说,“书法是人的‘心电图’, 看其字,知其人。”何止是看字识人,一个人的内蕴修养都是在一举手一投足,一言一语,一轻望一回眸中显示的。
采访对象有共性,亦有个人的独特魅力,超凡故事,鲜活生动真实有力。他们耀眼光环下与普通人一样的柴米油盐家务事,他们盛名背后的一波几折、跌宕起伏。
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 ,不同行业、不同阅历、不同圈子的人,总能给你启发和新悟,你与他们的故事、与故事的主人公一起笑一起哭一起成长。在一两个小时采访中,他们呈现给你一个浓缩版的人生,你也高密度的接受日晒雨淋,颇有经风雨见彩虹的体验。
其实人物专访很劳心费神,采访前的准备工作,文章的成形过程,都漫长而艰难,要写出一个有特色而立体的人,绝非易事。但是渐渐地,我甚至会感到肩负的记者责任– 让更多的人感同身受,去了解去理解各样的人生,有何等的意义。
一人一世界,何况他们的世界很精彩,他们精彩的也丰富了我们的精彩。